詩曰: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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求僧難釋許郎還,遂叫名山波浪翻。 |
幾度春風情宛轉,相逢疑是夢中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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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說白氏當日自漢文出門之後,心神不寧,盼至日暮,不見回來,眼跳耳熱,十分著急。叫聲:“小青,相公今早出門去徐家,因何至今未回,我心甚懸。”小青道:“娘娘既然懸念,待小婢去看便知。”遂駕起妖雲,在半空中四下觀看。徐家寂寂,並無形影,回頭望金山寺壹看,卻在寺中。隨轉雲頭回來,叫聲:“娘娘,原來相公是去遊玩金山寺,因此未回家。”白氏聽罷,不覺滿面愁容,雙眼垂淚。小青慌忙問道,白氏嘆道:“小青,妳怎知道,這金山寺有個老和尚,名喚法海禪師,法力高強,十分了得。相公此去寺中遊玩,他必然會共相公道破妳我的根基,相公壹定被他留住,夫妻恩情從此斷絕了。”說罷,悲泣起來。小青勸道:“娘娘何須悲痛。前年茅山野道妄誇利害,尚被娘娘所吊,今日何怕金山禿驢。”白氏道:“小青,妳但知其壹不知其二。這法海佛法高妙,非比茅山。如今不可用強,我和妳同去金山,哀求禪師,看他肯將相公放出否。”小青道:“娘娘主意不差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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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妖即刻駕雲來到金山寺,按落雲頭,行到山門,看見壹個小沙彌坐在寺前。白氏近前叫聲:“師兄,煩妳進去稟上老師父,說我們是許相公的親眷,要來尋許相公回去的。”小沙彌聽罷,即到方丈裏面稟道:“啟上師太得知,山門外面來了兩個婦女,說是許相公的寶眷,要來尋許相公回去哩。”法海笑道:“無知孽畜!好不知死,敢到此間。”遂即頭頂毘盧帽,身穿紫袈裟,左手執著龍禪杖,右手捧著金缽盂。法海抖擻精神,移步出了山門。手指白氏罵道:“孽畜!我是佛門慈悲,念妳修行年久,不忍加害。妳們迷惑漢文這也罷了,今日大膽,敢上吾金山。好好退去,饒妳性命,不然可惜妳千年道行,壹旦化為灰燼,悔時晚矣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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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氏無奈,跪下叫聲:“佛爺,念小畜非是迷惑漢文,與他數載夫妻,皆系前緣,萬望佛爺廣行方便,放漢文出來,感恩不淺。”法海道:“我豈不知妳與他實系前緣,但汝今已經懷孕,不可再戀漢文,趁早回山以待孕期。若還在此饒舌,休怪我不慈悲。”白氏哀求數次,法海只是不依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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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青在旁看見,按不住心頭火發,罵道:“禿驢!妳既是佛門弟子,方便為先,若拆散人間恩愛,永墜地獄。待我拿妳這禿驢,碎屍萬段,方消此恨。”說罷,將身畔紅綾帕解下,祭在空中,變作壹條火龍,望法海面門燒來。法海看見,呵呵大笑道:“妳這小可伎倆,亦要班門弄斧。”遂將右手缽盂舉起,將火龍收在缽內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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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氏也發了性,叫聲:“和尚看寶!”口內噴出壹粒寶珠,光華奪目,望面門打來。法海看見,覺得心驚,只得又把缽盂察在空中。只見霞光萬道,瑞氣千條,隔住寶珠,隨向白氏頭上罩來。白氏看見佛門寶貝,驚得魂飛魄散,急急收了寶珠,同小青駕雲逃走去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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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海收起缽盂,轉身入寺,到大殿上坐下,命擂鼓撞鐘,聚集闔寺僧眾。法海開言道:“妳們眾人聽吾吩咐:妖蛇今日共我鬥法,看見佛寶,飛身逃去,其心不甘,今夜必然復來水淹金山,溺死鎮江無數生靈,總是天數使然。我今付妳眾人靈符各壹道,今夜貼在手中,我將紫衣袈裟罩住寺口,不怕妖蛇水厄。今夜,我鎮住山門,看妖蛇怎生作狀。妳眾人亦須小心在意。”大眾遵命,領了靈符,各去準備不題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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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表白氏同小青逃回家中,雙眼流淚。小青叫聲:“娘娘,可恨法海禿驢堅然不肯放相公出來,寶貝又被他收去。小婢今夜同娘娘再去金山拿這禿驢,尋回相公何如?”白氏嘆道:“小青,他法力高強,更兼缽盂利害,是妳親眼看見的,幸得我們走離,不致缽下亡身。今夜再去,惟有拜懇哀求,看他肯回心否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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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看紅輪西墜,玉鏡東升,二妖依舊駕雲來到金山。看見法海坐在寺前,寺門緊閉,天羅地網布列山門。白氏同小青跪下哀求道:“佛爺,望妳大開慈悲,放出許郎,小畜們永戴二天。”法海喝道:“孽畜!許生已削發,在寺出家為僧了,妳們再休想他,早早回穴,免喪殘生。”白氏見他口氣太硬,料他必不放出,同小青立起身來罵道:“殘忍禿驢!離我夫婦,與妳誓不兩立。”遂噴出寶珠,向面上打來。法海忙祭起缽盂收了寶珠,隨手祭開禪杖要打白氏。幸喜空中來了救星,妳道救星是誰?原來是上界魁星。因白氏腹中懷個狀元,非同小可,因此被魁星將筆尖架住禪杖,救了白氏。白氏得命,同小青駕雲走了。法海看見,已知就裏,收了禪杖,將紫衣袈裟罩住寺門,踏罡步鬥,護住金山不題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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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白氏同小青逃歸,咬牙切齒恨道:“這禿廝真個可惡!留我情郎,收我寶貝。罷了,壹不作二不休,待我下個毒手,淹倒金山,溺死這滿寺的禿廝,以釋此恨!”小青聽見,滿口贊頌。白氏遂同小青駕雲飛在空中,念動真咒,驅動四海龍王。不壹刻,四海龍王齊到,口稱:“娘娘有何法旨?”白氏道:“令妳們取水淹倒金山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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龍王領命,即刻率領魚兵蝦將興雲布雨。倏忽,滿地滔滔銀濤雪浪,淹上金山。法海看見水到,念動真言,將袈裟抖開,眾僧將靈符望水丟下,只見水勢倒退,滔滔滾下山去。眾龍王霎時收束不住,水勢滔天,淹下山去。可憐鎮江城內不分富貴貧賤,家家受難,戶戶遭殃,溺死無數生靈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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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氏看見大驚,忙對小青道:“妳看,海水不能淹上金山,反溺死鎮江無數生命,我今犯了彌天大罪,不如同妳逃回清風洞暫且棲身,再作道理。”小青道:“娘娘主意得是。”白氏辭謝了龍王,龍王率領眾水族回海去了。白氏連忙同小青縱起雲頭,竟歸清風洞。正是: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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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日能招千裏浪,他時棲壓在雷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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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表金山寺僧眾忙亂了壹夜,到得天明,法海退了法,收起袈裟,回寺進入方丈。眾僧問安已畢,法海對漢文道:“妳妻小水淹鎮江,浸死無數生靈,犯了彌天大罪,如今逃歸清風洞躲避。此地亦非妳久居之所,且妳罪限已滿,可以回鄉。我有個師弟,在杭州靈隱寺做住持,我今修書壹封付妳帶去,妳可在他寺中亭清閑之福,免受紅塵災厄。”說罷,遂寫書壹封,付與漢文。漢文拜謝法海救命之恩,接過書,別了法海,取路下山。遙看鎮江,盡是茫茫白土,料想徐家亦必遭此禍,心下好生淒慘。壹路上饑餐渴飲,暮宿朝行不題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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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說白氏在洞思憶漢文,終日悲戚。小青近前勸道:“娘娘且免憂愁,待小婢前去金山寺打聽相公消息,再行計較何如?”白氏點頭依允。小青遂即駕雲來到金山,搖身壹變,變作飛蛾,飛入寺內,盡知漢文的情由。忙即飛身回轉清風洞,將法海令漢文回杭州的情節細細述與白氏知道。白氏聽見大喜,連忙同小青出洞,駕雲往杭州而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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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妖在雲端,看見漢文行到杭州,地名疊木橋,遂即按落雲頭,壹路迎來。叫聲:“官人何往?”漢文舉目壹看,驚得魂不附體。白氏淚流滿面,叫聲:“官人,妳聽信邪言,疑妾為妖,妾共官人結發以來,數載經營,贊成家計,縱使妾果是妖,並無害妳身體分毫,官人請自三思。”漢文道:“我今已出家了,妳不須再來纏我。”白氏冷笑道:“官人,妳真呆了。妳要出家,許家宗脈責誰傳續奉祀,且腹中孩子是妳的骨血,官人縱不念夫妻之情,亦須念父子之愛。”說罷,悲啼起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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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文被他抓著根頭,半晌無言,又想起數年恩愛,心中有些不忍起來。小青近前叫道:“相公不須過疑,小姐因重名節,不肯失身他人。因妳遊玩金山,幾日無見回家,主婢二人放心不下,親往金山尋訪相公。不料水漲,鎮江滿城受難,幸得我們同在金山,不致葬於魚腹。但家園崩塌,我們進退兩難。因前年相公在蘇州受罪時,小姐私寄有數百金在杭州李姑爺處,如今思量無策,要回杭州,且喜天幸此處遇著相公。萬望相公轉回心意,不可辜負小姐壹片苦心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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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文聽罷,不覺心酸,叫聲:“賢妻,愚夫壹時蒙昧,誤聽禿驢邪言,錯疑賢妻,望賢妻恕罪!”白氏牽住漢文的手,叫聲:“官人若肯回心,不致妾有白頭之嘆,就是官人的仁慈了,何罪之有。”漢文大喜,叫聲:“賢妻,我們如今要棲身何地?”白氏道:“官人,我們現有銀兩寄在李家姑丈處,如今同去他處,將銀兩圖個生計,將來再作商量何如?”漢文道:“賢妻主意不差。”於是三人同歸錢塘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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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壹去,有分教:親上加親,仇裏添仇。要知後事,且聽下文分解。 |